他一步衝過來,然後一個拳頭狠狠地打在了我的肚子上,巨大的衝力甚至將我揍飛了出去,我“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
痛!
此時此刻,這就是我唯一的想法。
翻江倒海已經不足以形容我的感受。
就像是身體裏所有的骨頭都被折斷、所有臟器都被搗碎,疼痛已經傳遞到了我的四肢百骸,我全身都在劇烈的抽搐着。
那種冰冷的奇妙狀態快速的從我身上消退,我正一點一點的變回那個普通的,無力的顧書薇。
活着的顧書薇。
丁若蘭怪笑着放開了我,沒有她的鉗制,我直接癱倒在地上。
他們圍上來居高臨下的盯着我,給我的感覺就如同兩隻正戲耍着老鼠的貓,而我就是一條躺在他們案板上的魚。
沒有了之前那股力量的加持,屬於活人特有的情感又回到我的身上,恐懼和不甘重新佔領我的內心。
我看着衛修然在“桀桀”怪笑着靠近我。
用已經腐爛的手掌抓住我的腳踝,帶着一種褻狎的意味摩擦着我的皮膚,激起我無數的雞皮疙瘩。
而丁若蘭斷裂的脖頸處翻滾起無數紅霧,竟然將她破碎的腦袋一點一點“粘”了回去。
我要死在這了嗎?
我的腦袋因爲腹部的劇痛而嗡嗡作響,思維遲緩。 相信愛情會出席 但是求生的本能還是讓我的目光移向自己的肚子。
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我也有點明白我之前得到的那種力量應該是來自於自己肚子裏的那個鬼胎。
所以如果此時我還想逃出生天的話,雖然很可笑,但我也只能拼命地在意識裏祈求它,祈求那個原本讓我視若魔鬼恨不得流掉的胎兒,再一次的顯靈救救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呼喚起了作用,我感覺到我的周身突然颳起一陣陰風,無數的黑色霧氣瘋狂的從我身上涌出來,一下子就溶掉了衛修然抓住我腳踝的手掌,並且將他們吹的東倒西歪。
在陣陣陰風的呼嘯聲中,我好像聽到了嬰兒尖利的哭聲,就像咳血一般上氣不接下氣,一下一下都莫名像個榔頭一樣錘在我的心頭。
我重新得到了力量。
我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地上彈了起來,腹部還是痛的厲害,但痛覺在我變得波瀾不驚的心境中給壓了下去。
我咬了咬牙,疾步衝向病房的大門口。
“別想逃!”
我聽見身後傳來憤怒的吼聲,聲音形成了次聲波,整個病房都被震得破破爛爛。
我感覺我的脊背被音浪猛地一推,然後控制不住的一頭栽倒,堪堪倒在病房的門外。
我想要重新爬起來,但身上黑色的霧氣本就不穩,受那一擊之後就又開始消散。
原本腦海中嬰兒的啼哭聲一聲比一聲衰弱,直到細不可聞。
我感覺到肚子裏的鬼胎微弱的動了動,無力地在裏面踹了我兩腳,然後就再無動靜。
無可抑制的巨大恐慌在我的心中升起,帶來的恐懼甚至比此時想要殺我的丁若蘭他們還要強烈。
它死了嗎?它死了嗎?他死了嗎?
此時此刻,我將一切:身處的環境和後面已經向我撲過來的丁若蘭他們,都拋到了腦後,手顫抖的去輕觸自己的肚皮。
直到這一刻,我才突然醒悟到什麼叫母子連心。
“不……”我渾身戰慄着,大聲悲鳴,感覺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血色。
不,不是錯覺……我霍得回頭,眼睛死死地盯向病房內的那兩隻惡鬼。
是我的視野真的變成了鮮紅!
眼睛所看到的所有東西都遍佈着或濃或淡的血團,尤其在丁若蘭和衛修然他們的身上,就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彙集到一點上了一樣,分別在左側肋骨處和右腿的大腿上最是明顯,已經紅的發黑。
但我此時已經沒有時間去想這意味着什麼,因爲對方已經快要撲到我的面前來了。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瞳孔緊緊地縮着,我的身上又開始涌出霧氣。
但不同於之前的黑色,而是如同鬼火一般的瑩青。
丁若蘭急衝向我的腳步看見這股霧氣後嘎然發出一聲怪叫,下意識的止住了腳步。更多精彩小說閱讀請到書*叢*網:www.shucong.com
我趁此機會猛地從地上爬起,躍到病房的房門前,一把抓住了門把手。
對方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意圖,發出一聲憤怒的吼聲,原本止步不前的腳步又向我衝了過來。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如同牽線木偶一般的快速的動了起來,咬破自己的舌尖吐出一口舌尖血,衝上門邊抓着門把手,厲聲對着他們喊了一句:“去!”
巨大的轟鳴聲混雜着惡鬼們的尖叫和我的悶哼,病房的房門發出刺眼的白光然後傳來巨大的衝力,我聽到病房內響起人體砸上傢俱的碎裂聲音,而我也被一下彈了開來。
我以爲自己會撞上走廊的牆壁,但卻撞到了一個冰冷但寬闊的胸膛。
一隻蒼白色泛着淡青的手臂環上了我的腰肢,就這麼接住了我。 我愣愣的向上仰頭,一入眼就是一雙空洞的眼眶,裏面跳躍着青色的霧火。
不知道爲什麼,此時看到它的出現,我惶惶不安的心居然鎮定了下來,鼻頭一酸,竟有些想要掉下眼淚來。
“你成長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它一開口,就是這句話,臉上面無表情,但說到下一句的時候,我從他的眼神裏看到一絲不悅:“但是胎兒也比我想象中傷的嚴重,沒有我出手,你現在已經死了。”
它不提這件事還好,一提起胎兒,我的臉色的血色就剎那間退得乾乾淨淨。
也顧不得它是什麼,急切地抓住它的衣襟,語無倫次:“孩子!這個孩子死了嗎!你是不是能救他,求求你快救救他!”
重生之長命鎖 我急得眼淚都涌了出來,它看着我,臉上的表情有些鬆動。
“你……不希望他死嗎?”它淡淡地問我。
我哭着點了點頭。
如果它在今日前問我這句話,我一定會抱有相反的答案。
因爲那時我肚子裏的胎兒對我來說,只不過是被迫懷上的未知怪物,帶給我的感覺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但是此刻已經不一樣了,我是依靠着這個孩子的力量才活下來的,以至於都讓這個孩子現在變得生死未卜……
於情於理,我都無法再把他當成怪物或者和我不相關的東西看待。
我現在有了一種成爲母親的真實感覺。
“放心吧,”我的鬼丈夫伸出手,竟然動作溫柔的替我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冰冷堅硬的長指甲刮過我的臉頰,讓我心底發麻,“我說過了,你和肚子裏的胎兒已經是生死與共了,你既然沒死,他自然也沒事。”
我聞言鬆了一口氣,但又緊接着聽見對方繼續說:“不過你也別放心的太早,你以爲你和胎兒現在就安全了嗎?”
什麼?
我被他問住了,方纔是因爲肚子裏的孩子所以關心則亂,現在才注意到自己周邊的環境。
並不是我熟悉常見的那間廂房,而是醫院的一個洗手間中,因爲這裏對我來說太印象深刻了,所以我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來,這是我最初被丁若蘭襲擊的那間洗手間!
爲什麼它會帶我來到這裏?
或許是我驚詫的表情太過明顯,所以它開口:“帶你來這裏,是爲了取回這個東西。”
它說着伸出手,攤開的手掌上,躺着一截斷指。
我傻眼了,這不是當時我扔出去的丁若蘭的手指頭嗎?
一日不見,這根斷指變得更加萎縮乾枯了,表層的肌肉失去了水分和鮮血,皺巴巴的貼着堅硬的指骨。
明明縮小了將近一圈的大小,那枚鑽石戒指居然還緊緊套在斷裂的根部,就像是已經與斷指融爲一體了。
銀白色的指環部分已經發黃變色,上頭的鑽石卻反而顯得更加晶瑩剔透,內部往外透着盈盈的血色……就像斷指上的所有血液都被供養進了它裏面一樣。
我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你把這個拿回來做什麼?”
這截斷指簡直就像我的陰影,我看到它就覺得頭皮發麻。
“被人殺死的恐懼與怨恨,得到戒指的歡喜與愛慕,奪人所愛的罪惡與愧疚和最後的男女之情慾……這根斷指上出色的凝聚着人之七情,是非常優秀的煉化材料。”
它一邊說着一邊強硬的拉過我的手,將這截斷指放進了我的手裏:“而現在,也是你唯一能借助的武器。”
“武器?”
“是,”它說這段話的時候語氣平淡不驚,“殺鬼的武器。”
“你什麼意思?”我被它話語中的含義驚到了,差點又握不住這截斷指,“殺什麼鬼?”
它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當然是那隻進門鬼。它已經盯上了你,還有你肚子裏的鬼胎,光用逃是逃不掉的,要麼它殺了你,要麼你殺了它,你選擇哪一個?”
“可我怎麼有能力殺死一隻鬼……”我咬着下脣,雖然對他說的話也有預感,但心底的膽怯還是本能的讓我搖頭,“剛纔你也說了,如果不是你,我之前就會被他們殺死了……這個孩子也保不住……”
我一邊說着,一邊偷偷擡眼去看向它的臉孔。
“你想說什麼?”它無視了我的小動作,直接問道。
我聽見它的問話,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口。
但是人命關天,我還是咬了咬自己的牙,一臉懇求的看向它:“你有辦法的對不對?如果是你的話,一定不會怕那隻進門鬼的對不對?你能夠救我的對不對?”
“是,我的確能救你。”它爽快的承認了。更多精彩小說閱讀請到書*叢*網:www.shucong.com
我剛燃起一絲希望之火,但沒成想它接下來卻給無情的澆滅了。
“但是,我爲什麼非要幫助你?” 它爲什麼非要幫助我?
這個問題突然讓我無法回答,只能張了張嘴又沉默,臉色陰晴不定。
理智上我認爲他問得不錯,但情感上不知爲何我又覺得難以接受。
難道真的要自己獨立出去對抗那隻惡鬼嗎?
我咬了咬下脣,現在的我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力量,肚子裏的孩子安靜的就連一點胎動都沒有,沒有寶寶借予我的力量,光憑我這樣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只怕在惡鬼的面前連一個照面都抵抗不住。
所以雖然感覺到十分的難堪,但我還是紅着臉,努力找着理由,試圖說服它來幫助我:“可是,可是……你就算不幫助我,你也要幫幫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吧……”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我聽得出來它在故意激我。
“我說,”我閉着眼睛鼓足勇氣,豁出去了大聲說,“幫幫我,就當……看在孩子的份上!你不想讓他跟着我一起死吧?”
我懇求着,每說一個字都感覺羞愧的恨不得鑽進地縫裏。
“這的確是個好理由,”它微微點了點頭,但又話鋒一轉,“但是要替我養育好這個孩子,是你我定下的契約。”
他的雙眼盯着我:“如果你沒做好這件事,讓這個孩子夭折了,那麼也只是你在毀約,與我何干?”
神筆聊齋 “難道你就一點不在意這個孩子的生死嗎?”我被他說出口的言語嚇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這難道不是他的孩子嗎?
“在意,”它淡淡地說,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就像是看穿了我內心的想法,“但孩子對我來說,也並非是不可或缺。”
我感覺全身都在發冷,比面對着丁若蘭他們還要來得哆嗦,眼淚不受控制的掉落,感覺就是在替自己肚子裏這個孩子而流。
但我狠狠地擦掉眼淚,不想在對方的面前流露出軟弱。
既然這個孩子的爸爸不願意來保護他,那麼就由我這個當媽媽的來:他之前保護了我,那麼現在我也要保護他才行。
“你要怎麼樣才願意幫助我?”我仰頭瞪視它,不想讓自己的氣勢落入下風。
而它對我的逞強不以爲意,低頭仔細地瞧着我的臉,目光太過專注,都讓我不由自主地縮瑟了下。
“我要你。”它突然開口道。
“什麼?”我沒有反應過來,它就又淡淡的重複了一句:“我說,我要你……做我的妻子,我自然會保護你。”
我驚住了,我以爲它是在逗我,但觀察對方的神色卻不似作假。
“我不是,已經嫁給你了嗎……”我咬了咬脣,有些艱難的說出這句話。
別說嫁人了,就連我肚子裏都有他的種了,現在居然說要我?
“你的身體是給我了不假,但你的心卻還沒有給我。”它意有所指地說。
我先是一愣,然後突然想到什麼,臉色大變:“你的意思是……”
我的話還沒說完,對方就接過了話茬,爽快的承認了:“就是你想的那樣,顧書薇,我要你將你的靈魂也交給我!”
我久久不能言語,心中在天人交戰。
我當然明白它說的是什麼意思,當初洞房之夜,我只許諾了將我的身體交易給他來孕育鬼胎,但我的靈魂還是自由的。
所以我雖然懷着它的孩子,但仍舊可以厭惡它、反抗它甚至想盡辦法逃離它。
但是如果我將靈魂也交易給它的話,那麼就真的永世都無法逃離它的身邊了……
“你要想清楚,”它伸出手撫摸我的頭,動作溫柔卻讓我心慌氣亂,“活着與自由,你到底要選擇哪一個。”
我知道它在指什麼,因爲我也感覺到了,一陣冰涼的殺意逐漸在向着我們這個藏身的洗手間接近:那隻進門鬼已經追來了。
“我答應你。”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緊緊閉上雙眼回答,心裏就像突然空了一大片卻又有些輕鬆。
就像長久以來的冷戰與追逐終於劃下句號,就像它說的,我終於不用在逃離還是妥協的這種抉擇裏繼續糾結。
“那麼從現在起,就記住我的名字,安瀾。”它一字一句地說道。
而它這麼一提,我才反應過來,因爲抗拒,我還從來沒想過詢問它的名字。
而此時,之前我察覺到的那股殺意停在了洗手間的門口。
我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隨後洗手間的大門就突然被“咣咣咣”的砸了起來。
“無需怕他們,不過就是兩隻倀鬼。”
像是發覺到了我的緊張,安瀾拍了拍我的後背:“你當初並沒有看見本體,除了驅使這兩隻倀鬼來殺你,它也使不出什麼別的手段了。”更多精彩小說閱讀請到書*叢*網:www.shucong.com
我敏感的察覺到了它的說法,急急追問道:“倀鬼是什麼意思?警察說他們一年前就死了,那這一年裏與我朝夕相處……甚至還要殺我的究竟是誰?你都知道是不是?”
自從我回想起當初那場聯誼之後,這些疑問就一直在我的心中縈繞。
但因爲丁若蘭他們頻繁的襲擊,總是沒空去思考,也得不到答案。
門外的敲門聲越來越震耳欲聾,門板上都開始產生了裂縫,看起來搖搖欲墜。
安瀾伸出一隻手打了個響指。
我就感覺身邊突然颳起一陣陰風,猛地衝擊到了門板上。
房門後的什麼東西好像被撞飛了出去,傳來噼裏啪啦的聲音,敲門聲也戛然而止。
“你知道‘爲虎作倀’嗎?”
做完這一切,安瀾才一副沒事人一樣的對我解釋,就像它方纔的所作所爲只不過是在驅逐噪音。
“被老虎吃掉的人,就會變成倀鬼,不能轉世也無法逃脫,只能不斷地替老虎引誘新的人來吃……而被厲鬼害死的冤魂,也是一樣的。”
我的心裏驚濤駭浪,顫抖着聲音問道:“那你的意思是……真正的衛修然他們早就已經死了?在這一年中與我在一起的,只是兩隻被惡鬼拘束的倀鬼?”
“沒錯。”安瀾回答我,視線越過我的頭頂看向後面。
我跟着轉頭,看到身後的鏡子突然盪漾起水波的紋路。
張着猩紅大嘴的衛修然猛地從裏面撲了過來,卻慘嚎着撞在一道青色霧氣組成的“薄紗”上,身上的腐肉不斷被腐蝕成黝黑的液體,散發出惡臭。
無視着衛修然在上面的掙扎,安瀾繼續對我說:“世間鬼物害人,大多都要遵守一定的規則或者藉助某些媒介,進門鬼也是如此。它不是現世之鬼,屬於從人類的恐懼怪想中誕生出來的虛鬼:人類虛構了一個用來召喚它的遊戲,並且讓它在多數人期待有鬼的願望中成真,這就是它爲什麼出現的緣由。所以它雖然擁有鬼神之力,但卻還要受限於遊戲的規則,只能利用倀鬼來代替自己行動……你只要殺了倀鬼,它就對你無計可施。”
我的關注點並不在它對我的這番解說,而是有些口乾舌燥,結結巴巴地問:“那麼,如果在這一年裏跟我在一起的只是兩隻倀鬼的話……揹着我出軌,將我拋在荒野,甚至想要陷害我嫁給你的……並不是他們本人?”更多精彩小說閱讀請到書^叢^網:www.shucong.com